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贡士庄记嘉定十二年八月 南宋 · 何澹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三九九
为邑而庠序不修,有愧武城之弦歌,亦有其志者矣,而才有所不足,力有所不逮。
今之为邑者,类皆困于逋负,迫于期会,又其甚者则无名而白科,不当纳而豫借,明知其不可而无术以纾目前之急,姑幸茍免以逃谤戾,又安得有馀力事教化者哉。
吾侄处久宰抚之金溪,锐意期有以自见,取平时之所讲究便民益俗者行之,不受吏谩,不为苛急,上下相孚,则守其绳墨不变,官事亦以无阙。
乃经理学校,课试以程艺能,置书以广习读,请籍产于提举赵公汝珰,岁增二百斛。
廪饩既充,不限其来,子衿蔼蔼,前所未有,父兄相勉,朝夕磨切,勿负作成。
既又创学门三间,浓墨大书,气象雄伟,凡学之祭服器用当备而阙者,悉加完集。
邑有邓枢社仓没产岁八百斛,复以所樽节之金,请鬻腴田置贡士一庄,仓使陈公贵谊嘉其志尚,损所直给与,岁又拨学之馀廪增多其数,掌之丞厅,积三岁所入以与大比,所荐贤能及旧举之赴春官者,略仿汉计吏偕之意,俾无裹粮营营之忧。
人数之多寡,资给之厚薄,则主者实斟酌焉,可为士子永久之利。
规画既定,邑人咸喜,相与诵咏。
当路考察所部,踵上其政,而言者先以风闻罢之,邑人攀留,络绎不绝,久益去思,且恐规画不传,来者无所考订,请刻诸石以志其成迹,以见其学校之盛。
盖古者百里皆有师,刘梁为宰,谕邑人曰:「吾邑虽小,犹有社稷,茍赴期会,文墨岂吾志乎」?
更大讲舍,广聚生徒,儒化自是盛行。
金溪之学得兴起为临川冠,则固已遂令本志,异时贤材辈出,舒翘扬英,如蜀相如,如闽欧阳,元宾又为此邑文学之冠,则必有大书特书以志其事者矣,其勿谓郜小。
嘉定己卯八月括苍小山何澹记。
按:道光《金溪县志》卷二四,道光六年刻本。
参知政事同知枢密院事少保陈公神道碑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一一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八七、《南宋文范》卷七○、雍正《浙江通志》卷一五九、道光《武康县志》卷一一
陈公讳贵谊字正甫,其先固始人,后徙名数于福清
曾祖确,赠少保
祖大刚,赠少傅
孝宗召,任翰林学士通奉大夫知制诰工部尚书,赠太师、福国公,始寓居湖之武康
妣郑氏,封淑人,赠齐国夫人
生子男三人,公其季也。
庆元五年,宁宗始亲策进士,公年十七,擢乙科。
上注视良久,福公时以起居郎入侍,荐绅荣之。
待选三年,授从事郎、瑞州推官
连丁齐国、福国忧,开禧元年,调安远军节度掌书记,辟差四川制置司书写机宜文字
嘉定元年,中博学宏辞科,授江南东路安抚司机宜文字。
三年,除太社令,充国子监别试所点检试卷官
寻改武学谕
四年,为国子录礼部贡院点检试卷官
寻迁太学博士
宰士建议更新楮券,以一易二,期迫而泉无所出,几以四五易一。
宰士心知其非,而耻于改令,反以流窜籍没从事
行之踰年,论报山积,楮直益损。
公因轮对言:「人主令行禁止者,以同民之所好恶。
楮券之令,乃使奸恶获逞,道路咨怨,非所以祈天永命、固结人心」。
因援熙宁新法为辞。
次言:「明锐果敢之才足以集事,而失于剽轻;
老成宽博之士足以厚俗,而失于循默。
孰若举之以众,取之以公」。
宰士摘新法等语以激怒时相,而尤衔「剽轻」之语,且谓公欲引类植党,人为危之,赖公论以免。
,除太常博士,以兄贵谦兼礼部郎官引嫌,除将作监丞,兼魏惠宪王小学教授
六年轮对,谓:「言路虽开,触犯忌讳者指为好名,切劘时政者指为玩令。
利害关于天下,是非公于人心,一人言之未已,或至累十数人言之,则又指为朋党。
是非易位,忠佞不分」。
当国者益不乐。
七年,除秘书郎出知江阴军
十年,提举江西常平茶盐公事。
十一年,召赴行在,未至除礼部郎官
明年秋造朝,时女真大扰淮蜀,公言:「人才所以立国,今旁蹊曲径,倖门四辟;
言路所以通下情,今媕阿循嘿,囊括不言。
民力已竭,而科敛之外,馈遗以谋进者未已。
军中耻言败北,则阵亡者不恤;
耻言奔溃,则逃窜者复招」。
又言:「婉顺巽从者是美疢也,非爱我也,宜屏之外之;
矫拂救正者是药石也,爱我也。
宜用之听之」。
时宰滋不乐,会公以葬子谒告,即嗾言者逐公,主管建康府崇禧观。
十五年秋,起知徽州
明年五月,诏奏事之任,除司封郎官
公见上,复伸前说,以中外文武之臣未有忠实不二可托缓急者,朝廷命令不审,监司郡守不恤民怨,将帅不恤士卒。
明年四月,兼翰林权直,兼玉牒所检讨官
会有事明堂,公首引包拯皇祐中乞因肆赦除聚敛掊克之弊,且谓当察州县府库致羡之由,仿成周邦飨必及死王事者之子与汉置羽林孤儿,专取从军死事之后,教以五兵。
今上即位,除宗正少卿,兼侍讲,兼权直学士院
寻迁起居舍人
宝庆改元,有诏举贤能才识之士,公既奉诏,乃言曰:「世以容嘿滞固为贤,以苛刻生事为能,以褊狭趣办为才,以轻疏尝试为职。
及兹初政,当求忠实正直、奉公爱民、知礼义廉耻而不越防范者以充中外之选」。
又奏:「成王之初,元臣故老警以无逸者,欲其克寿;
勉以敬德者,欲其永命;
期以岂弟者,欲其受命之长」。
识者知公爱君切而虑患深。
九月,除中书舍人,升兼直学士院
茂陵复土,建神御殿内侍以缮修受赏者猥众,公皆封还诏书。
郊祀有日,公以民生实艰,吏员尚众,征敛几于夺取,公费掩为私藏,宜大明黜陟,庶有以见帝于郊。
礼部侍郎,仍兼中书舍人
明年冬权刑部尚书,升修玉牒官,兼侍读
明年冬,为礼部尚书,兼给事中
都城灾,呜咽入对,乞罢燕游,招离散,给以米粟,假之室庐,尽蠲竹木征榷以通商贾,皆见纳用。
绍定五年春知贡举
秋七月,除端明殿学士佥书枢密院事同提举编修《经武要略》。
六年冬,上始亲万机,进参知政事,兼佥书枢密院事
上面谕曰:「顷闻忧国之言,朕所不忘」。
于是人始知公有辅赞弥缝之功,世不尽知也。
端平元年夏,兼同知枢密院事权监脩国史、日历,仍同提举编修《经武要略》。
王师入汴洛,公时已移疾,犹上疏力争。
盖自八月以后,凡五上章乞归,诏勉留之。
病益侵,转四官、加邑封致仕
于是官正议大夫,爵长乐郡食邑三千户、食实封陆佰户。
十月乙酉薨,年五十有二。
讣闻,上嗟悼,辍视朝一日,遣中使吊问,赙恤加等,赠少保资政殿大学士
元配程氏,故同知枢密院之女,封普安郡夫人
子叔建,将仕郎,早卒;
叔远承事郎、监西京中岳庙
叔迈,承奉郎
明年十二月丙午,窆于武康县之龙青坞。
叔远等状公之行以求识竁,予与公为同年进士,又同为柱下史,悉公之言行,不敢辞也。
始公为博士,为匠监丞,论事无所挠屈,与其兄益父时号二陈。
再召为郎,气节罙厉,权相滋患之。
忽托告以归,四请祠官,坚卧不起。
卜居武康前溪,泊乎无营。
新安当上,朝廷假奏事起公,既至则主爵司宗,侍经代言,守正不阿,物望逾美。
宝庆初政,言事者连拄权臣,轻者镌免,重者追褫窜流,以讫于死。
于是正人屏息,权燄益张。
公愀然忧之,与从臣一二同志者居中调护,虽几微不见于面,而随事正救,善类犹有所依。
故予尝疑士之出处去就当以洁身为贵,而孟子所谓或远或近,或去或不去,归洁其身而已,则又若不以必去为谅。
然则公决去于为郎之前,而迟回于记注之后,是孰为失得邪!
及观《易》之爻象,而舍然有感焉。
且《易》之初上一阳一阴者凡四,《遇》、《复》、《易》、《剥》是也。
《遇》之四应初,《夬》之三应上,盖以阳应阴于内,此不足言也。
而《夬》之九三内应一阳,独行,遇雨若濡,圣人虑其取忌于群阴也,则有「壮頄」之戒,有「无咎」之善。
《复》之六四下应一阳,中行独复,圣人虑其孤立而无助也,则断之曰「中行独复,以从道也」。
当是时,阳微阴盛,虽未足以有为,而孑然自奋,独为阳德之助,此惟道之从,利害皆非所计也。
然则枋臣擅朝、知藏瘝在之日,而公周旋其间,虽遇雨而若濡,终独复以从道,此人之所甚难者。
不宁惟是,权凶尚炽,公已密勿乎正邪之辩,亲政方新,公又能导达乎中外之情,盖又有人不及尽知。
则所谓或去或不去,归洁其身,于公见之,是宜铭。
铭曰:
孰愦愦以茍容兮,独孜孜以首公。
孰耿耿以逢邮兮,独休休而处躬。
何前之介,而后之通。
介则循斯心之正,通乃济吾道之穷。
介而安,奚恤乎久外;
通而益,奚嫌乎居中。
况积氛之解駮,而大明之昭融,人方望治,天遽夺公。
将信眉于郁郁,卒赍志于梦梦。
千古之恨,一丘之封。
尊白堂集序绍定二年八月 南宋 · 陈贵谊
 出处:全宋文卷七四○九、《尊白堂集》卷首
绍定己丑秋八月武冈朝请郎君衡遣介奉一编书谒余序其首。
启而视之,曰《尊白堂集》,乃其先人兵部侍郎讳俦字寿老所作也。
卷二十有二,词制奏议之卷七,诗之卷十五。
衍裕雅重,根柢经术,绪密思清,非苟作者,独未谕「尊白」之意何谓也。
侍郎平日常曰:「韩魏公有醉白堂,坡公有『我似乐天』之句,此吾所不敢,惟知尊之敬之,故扁以为堂」。
吁,安得此长者之言哉!
宜其词章粹厚不迂,有乐天之遗风也。
唐史臣赞乐天,谓其最长于诗。
侍郎诗亦独到,读之者知其为庄士雅人,所谓略无杜牧之所讥者,顾乃扁而尊之,可谓廉于取名矣。
历事三朝,出藩入从,始终全德,使获尽展所蕴,功业克就,则赓醉白之歌,又将与魏同志,而惜其不尽著也。
武冈守继家学,政和惠,知其亲之善,显而传之,有足嘉者。
抑尝因是以观白公之为人,位不登乎丞弼,功不著乎鼎彝,而百世之下,殊勋伟业、名德文学之彦,率愿尚友慨慕而不可得。
是其可尊者,必有出于文章事业之外,览者溯其原焉可也。
朝请大夫、权刑部尚书、兼直学士院、兼修玉牒官、兼侍读长乐陈贵谊序。
福清县创大参陈公生祠记1230年 南宋 · 刘克庄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五九八、《后村先生大全集》卷八八 创作地点:福建省莆田市莆田
绍定三年某月某日,诏罢福州福清县税,陈公贵谊之请也。
时公以从橐侍经筵,间为上言:「臣之乡邑土瘠俗贫,物货不产,商贾靡至,其民皆垦山种果菜、渔海取鲑蛤之属以自给。
海口镇在县之东,另有墟市,县民之适镇者,镇民之至县者,不过各负挈所有以相贸易。
既税于镇矣,径港在县之南,又置税焉,又税于县焉,是二十馀里之内凡三税也,不已重乎?
臣尝访求其故,税钱之隶县者日止数缗,隶州与漕者月各四十缗而已。
官府之大,利源之广,岂与赤子较此毫末哉!
臣以为罢之便」。
玉音欣然,即可其奏。
邑之父老既扶携听诏,歌咏圣德,复相与像公而祠之。
《记》曰:「与其有聚敛之臣,宁有盗臣」。
唐人亦云捕蛇之不幸,未若复赋之不幸。
悲夫,天下之不仁至盗而止,复有不仁于盗者乎!
天下之毒至蛇而止,复有毒于蛇者乎!
此儒者之笃论,而聚敛之臣所未尝讲也。
故人主必亲近儒臣,然后闻正大之言,然后功利之说莫得而进。
公之建是言也,非私其邑之人也,儒者家法然也。
齐设衡麓舟蛟之官以笼山海薮泽之利,姑尤聊摄之人群起而诅;
尹铎为邑,减其户租,晋阳之人卒怀其惠。
众之为是祠也,非私公之赐也,民之秉彝然也。
初,嘉泰壬戌,公之先太师内相尝有此请,其议中格,至公乃缵成之
公家世邑人也,去而侨于武康,居畿辅之近而不忘乡井之远,处旃厦之邃而深隐闾阎之患,其父子间议论风旨如此,所谓世载其德者欤!
所谓必百世祀者欤!
虽然,建一议,画一策,近臣之事也。
一夫不获,时予之辜,四方有败,必先知之,大臣之任也。
天下郡国之广不止一方,生民疾苦之多不止一事,公方坐政事堂,与吾君吾相汲汲共图之矣,吾侪小人何足以知之!
直焕章阁林公墓志铭1243年 南宋 · 刘克庄
 出处:全宋文卷七六二三、《后村先生大全集》卷一五○ 创作地点:福建省莆田市莆田
端平改元,上始亲政,擢贤俊,礼耆艾,乔公行简大耋奋庸,李公𡌴、徐公侨、张公虙皆秀眉鲐背,接踵造庭,而璧帛之聘四出未已。
江西曾三异金华杜斿各年八十馀,起布衣,入馆阁
俄复以朝请郎主管云台观福清林公环为军器监主簿,或言不可彊致,改知宾庆府,公顿首辞至再,除直秘阁主管崇禧观
又六年,淳祐改元,诏以公年八十有八,进直焕章阁主管桃源万寿宫
三年正月辛巳,卒于家,年九十。
某月某日,与夏安人合葬于某山某原。
子男三人:公永;
公奕通判泉州
某。
孙男四人:式之高安县主簿
某、某,将以遗泽补授。
公字景温,少与兄璟、弟瑑同擢淳熙甲辰进士第
江山县主簿仙游县教授沅州、知阳朔县,改秩知萍乡县通判静江府、知容州
在郡年馀乞祠,盖退而任鸿禧者四、云台者再、崇禧者三,而终于桃源焉。
公自为小官,屡与当路有异同。
衢州委视输,以绵出剩饷钱五万,公曰岁剩玖千两以为常,官吏可以愧矣,力辞不受。
沅州委撰锡宴乐语,公曰:「此邹浩所不肯为也,然以臣子祝君父,某不敢辞,它作乞改属能者」。
自重而不苟悦,故三十馀年而后脱选。
朝命下萍乡,发常平七千斛,由醴陵湘江以饷襄师,公争曰:「邑仅有线流通醴陵,中间陂堰百馀所,当此亢乾,夺毁堰,本先拨矣」。
台郡以其语闻,诏免津发。
和籴令下,萍乡当一万四千石,公又争曰:「邑四面阻山,舟车不至,七万口自食其力,无可籴,虽有不可致」。
郡为镌额。
既复有旨,萍乡所籴三千石听桩留在县,又奏记仓台曰:「今州县常平或数年不启钥,岂复有哉?
为法自毙,不宜胶执,请令州县各上实数,岁豁一分为耗折,所积不许过三年,所豁至三分止」。
使者陈公贵谊奏行其说于诸路。
它与上官往复论辨甚众。
前为容管者抑民市盐,白米正耗外斛加二斗,公悉釐革以纾民力。
其行事可概见者如此。
公遍通诸经,尤善属辞,场屋之文历一甲子机键如新,而平生耻以文名;
精鍊世务,材臣能吏所不能及,而居常语不出口。
历官不求人知。
萍乡也,郑公性之出守,察而异之,及得政遂有甲午之招。
最后礼部李侍郎韶召对,言公高年清节,遂有辛丑之褒。
时论贤公,亦以此贤郑、
公享上寿,视听步履才如中年,馈奠必躬,登览却扶。
宗戚庆吊必与,不以老宿自居。
乾、淳辈行凋丧略尽,后生及门,忻然延接,或经时。
谢客下帷隐几,嗒然默坐而已。
仕至二千石,苦贫自若,衣惟裘褐,食惟鱼菜,器惟陶漆,自奉如深谷一叟尔。
前卒一岁,预言其期,属纩顾犹子公遇曰:「身妄也,去则归真矣」。
公遇请其说,公曰:「塞乎天地之间,通乎昼夜之道」。
若公可谓豪杰之士矣。
或曰:「士之遇不遇,道之行不行系焉,晚遇亦遇也。
端平初召彼故老,众幡然而起,公往而不返,然欤」?
余曰:侯霸、严光,旧也;
华歆、管宁,友也。
以谀获讥,至死有愧,岂若布襦裙、羊裘而终身乎!
既而同时诸人或老死,或为人贬议,惟公岿然独存,上自朝廷,下达州里,翕然尊敬无异论。
呜呼,古有所谓旧人耆德,非公其谁!
曾祖格,将作监主簿,赠通议大夫
祖遹中书舍人,赠少师
父埏,奉直大夫,赠金紫光禄大夫
铭曰:
公葬厥妃,因葺数椽。
扁曰全庵,取曾子焉。
在昔龚胜,岂不华颠。
老父来吊,谓夭天年。
公则异是,鹄举凤骞。
视区区者,犹腐鼠然。
甘藿如肉,以步易轩。
曰与童冠,商论遗编。
亦或婆娑,水涯山巅。
年几百龄,雪髯红颜。
谈笑而终,有如蜕蝉。
乌虖如公,乃可谓全。
皦如斯铭,揭之于阡。
径山无准禅师行状 南宋 · 释道璨
 出处:全宋文卷八○八四、《无文印》卷四、《无准师范禅师语录》卷六
师讳师范号无准,生于梓潼雍氏。
九岁依阴平山僧道钦出家,经书过目成诵,而又喜阅宗门语要。
师兄澄道印有声讲席,每以机缘诘之,师应荅如响。
尝因诵经次遽问曰:「看什么经」?
师举卷曰:「如是经」。
惘然。
师一日以女子定话问以义训解释,师笑而已。
绍熙五年十月登具戒,即欲南询。
母何氏病笃,师刲股救疗。
明年成都坐夏。
法首座老尧,瞎堂高弟,道行四川,师请益坐禅之法,尧曰:「禅是何物?
坐底是谁」?
师受其语,昼夜体究。
一日如厕,提前话有省。
六年,次荆南玉泉寺,有言老宿者尝参大慧觉老,宿见琏穷谷,师周旋二老间,多获其言论风旨。
明年辞去,见保宁全无用金山退庵
退庵问曰:「远来何为」?
师曰:「究明己事」。
退庵曰:「生死到来时如何」?
师曰:「渠无生死」。
退庵曰:「参堂去」。
久之,游四明,依育王瑞秀岩
佛照禅师东庵印空叟分座法席,人物之盛为东南第一,如觉无象、康太平、渊清叟、琰浙翁、权孤云、嵩少林辈皆在焉。
有老深首座者,蜀人,久病,师为执侍汤药
深平生惟一喝用事,佛照问疾次,谓深曰:「深首座何不下一喝」?
深却喝。
佛照曰:「犹作主宰在」。
顾谓师曰:「何处人」?
师曰:「剑州人」。
佛照曰:「带得剑来么」?
师随声便喝,佛照笑曰:「者乌头子也乱做」。
师年方二十,而临机不屈类如此。
贫甚,无资薙发,故佛照室中常以乌头子目之。
空叟尝指师谓众曰:「范年方二十,更二十年,未可量也」。
已而绝钱塘,见岳松源灵隐,往来南山,屡入充肯堂室,栖迟北山六年。
吴门,谒万寿修无證。
先破庵西华秀峰,遂往依焉。
堂僧十馀辈,皆饱参宿学。
有纯颠者于入室次,横机不让,破庵打至法堂,且欲逐出,师解之曰:「禅和家争禅亦常事,何至如此」?
破庵曰:「岂不闻道我肚饥,闻板声要吃饭去聻」?
师闻其语,不觉白汗浃背。
无何,辞往华藏,依演遁庵
三年复还灵隐破庵居第一座。
斋馀同游石笋庵,庵之道者请益曰:「胡孙子捉不住,乞师方便」。
破庵曰:「用捉他作什么?
如风吹水,自然成文」。
师于侍傍平生碍膺之物,不辞而去。
约斋张公镃广惠新创,请破庵开山,师偕往。
执侍三年,散席,同登径山
又三年,破庵过天童扫密庵塔,偕师绝江。
逮其赴穹窿,师留天童,依观息庵,俾归藏司,不就。
破庵退穹窿,归径山,师往省候。
破庵迁寂,付密庵法衣顶相,师不受,惟领圆悟墨迹及密庵法语。
既举丧,遂访旧友岩云巢于穹窿,与首众。
云巢迁瑞光,复居板首。
无何,泉高原四明梨洲命,高原谓人曰:「范首座肯往,吾当一行,不然,虽兜率内院不往也」。
师遂与俱。
四明诸山以仗锡为高绝,而梨洲距仗锡又二十里,寺在绝顶,高寒荒落,非人所居。
师婆娑其上,三年如一日,麻麦豆,仅给日食,而未尝有饥色。
既而以台雁未到,拉月石溪同游,至瑞岩
时云巢领住持事,留分座。
忽夜梦伟衣冠者持把见授,翌日,明州清凉专使至。
师以倦游力拒其请。
适数僧来访,自言旧业清凉,幽邃深靖,古称小天童,寺之护法者其姓,灵异甚著。
师省前梦,乃易书受请。
入院,见所谓伽蓝神,衣冠人物与畴昔所梦无异。
升堂开法,一香供破庵
借庵时寓育王,以师开堂语举似秀岩秀岩惊异曰:「始终作家」。
且曰:「之人也,清凉不可久留矣」。
三年,京师诸禅以焦山举师,密院奉化津遣,师不赴,再劄乃行。
期年,迁雪窦。
三年,被旨移育王。
又三年,嵩少林散席径山,朝命以师补处。
京师,见丞相史卫王
卫王曰:「径山住持,他日皆老宿,无力葺理,众屋弊甚。
今挽吾师,不独主法,更张盖第一义也」。
明年寺燬。
先是,师梦有烈丈夫授以明珠二十一颗,莫知谓何,及寺焚,则四月二十一日也。
师逆知其数,不动容变色,安众行道,如无事时。
是年七月,有旨入内。
上御修政殿引见,师奏对详明,上为之动色,赐金襕僧伽黎,仍宣诣慈明殿升座,上垂帘而听。
上谓大参陈公贵谊留心内典,以师所说法要示之,陈公奏云:「简明直截,有补圣治」。
乃赐佛鉴禅师号,并缣帛、金银钱、香合茶药等,侍僧各赐金帛有差,仍降银绢、僧牒,俾助营缮,宠光锡赉,由佛照以来未之有也。
三年寺成,又六年复燬。
师不惊不变,不徐不亟,而多助云至。
荆湖制帅孟侯珙、蜀之思播二郡与夫海外日本,皆遣使委施。
不数年,寺宇崇成,飞楼涌殿,如画图中物矣。
去寺四十里,筑室数百楹,接待云水,堂殿楼观,凡丛林所宜有者悉备。
皇帝亲御宸翰,赐额曰「万年正续」。
市良田九千亩,奏其徒以甲乙主之。
正续西数百步,结庵一区,为归藏所,上建重阁,秘藏后先所赐御翰。
敞室东西偏奉祖师与先世香火。
遇始生日,为饭僧佛事以赞冥福。
盖自狂鞑犯蜀,师之先祀遂绝,天性至爱,有不可解于心者。
上闻而嘉叹,赐扁「圆照」,详见待制李公心传所记。
洞霄介临安左,衲子登山者必枉道过之,县市丛脞,食息无所。
旧有保锦废寺,师葺新之,买田具爨,至者如归。
绍兴初,立国钱塘,北马骈集,至无所容,以浙西濒湖草泽为牧荡。
马政废,许有力者围而为田,赋税加民田三之一。
端平更化,廷臣言事者以围田多隐冒,复行经界,京师豪贵家举不免。
寺之广陵一庄,悉指为围,师诣阙敷奏,有旨特免。
径山虽在万山间,而樵薪不给炊爨,旧募民入山樵采,辍其半以酬力役。
四山濯濯,实由于此。
师置田千亩,立局收掌,取直庸工,贷山林斧斤之厄,且植松种杉数百万,补其形胜。
淳祐戊申秋,寺再成,师筑室明月池上,榜曰「退耕」,乞老于朝,而旧疾适作,涉春不愈。
三月旦,升堂示众曰:「山僧既老且病,无力得与诸人东语西话,今日勉强出来,从前所说不到底,尽情向诸人面前抖擞去也」。
遂起身抖衣,云:「是多少」?
十五日,集两班区画后事,亲书遗表及遗书十数,言笑谐谑如平时。
或告以末后大事,和尚宜作主宰,师曰:「才作主宰,便不是也」。
其徒以遗偈为请,师笑曰:「我未检《韵略》在」。
医者诊视次,师谓之曰:「汝未识者一脉在」。
十八日黎明,索笔书偈,侍僧以纸笔至,师曰:「第一句道什么」?
僧云:「此是第二句」。
乃执笔疾书云:「来时空索索,去也赤条条。
更要问端的,天台有石桥」。
移顷而逝。
停龛二七日,遗表上闻,上遣中使降香赐币。
四月一日归正续,二十日身塔于圆照,治命也。
师风神闲暇,襟度夷旷,宽而不弛,明而不察,无厉声恶色。
有徒数百辈,视之如路人。
端居丈室,无异玩兼味,澹然如常僧。
吴民好施,频年持钵不下十数万,既付主事,不规规焉计其出入,或负之亦不较。
处逆境大变,雍容恬适,略不经意。
寺之再火也,师坐喝石岩,诸力负行李,中途发钥,挟出过半,师目击之,终身不道其姓名。
尝小出,臧吏失职,为有力者负其所重。
后得其人,其徒执而讯之,师曰:「吾无是物也」。
纵不问。
炎火方烈,众皆诘责延燎主名,师适见之,遽告曰:「若固在是耶,急逸去,主事见执则不尔恕矣」。
三门右趾建层阁,上安万佛,下敞僧寮,费以数十万,大风一夕而仆。
师归自外,众谓不堪其忧,师则曰:「犹幸倾覆之早,加以数年,安僧其下,其不伤人乎」!
宽仁大度率类此。
幼不嗜学,闲居未尝执卷,鼓鸣众集,肆口而说,多不病繁,少不病简。
不为险辞怪语簧鼓后学,平夷而峭峻,简明而圆活,如转丸于千仞之冈,纵横高下,无影迹可寻。
踞坐筹室,迅机痛快。
破山截流,至于随病与药,能曲施方便。
常曰:「合掌问讯,总识得伊来处」。
不录过,不没善,不受谮愬,不执法厉众,是以天下之士归之如市,融火煽虐,万瓦灰飞,虽露坐檐宿,不忍舍去。
故其得人,视同时诸老为最盛。
异时主径山者有道如大慧老人,曾不十岁,师坐方丈垂二十祀,年谷屡登,有众如海,虽两丁大厄而旋复旧贯,呜呼盛哉!
昔人谓前辈言行不见传记,后世学者无所矜式,盖当时门人弟子之罪。
某朅来径山,间侍师座。
师不鄙其愚,凡其家世之本支、出处之次第、师友之渊源,详以见教。
某窃听绪馀,佩服惟谨,因思晓莹之状浮山圆鉴,寂音之传石门云庵,起居言动,纤粟不遗,其师生之义浮于翰墨。
暇日,因叙次所闻,以付侍史,为他日大书深刻张本。
晚学不文,固不敢上班前辈,然义理之在人心,古今天下无二揆也。